川普風暴 日出口產業陷風暴核心

川普以MAGA為核心的貿易保護主義，透過加徵對等關稅，對全球經濟及供應鏈造成衝擊，亦為日本經濟與金融機構帶來挑戰。特別是在汽車及其零組件領域，不僅影響日本出口企業，更迫使金融機構在風險管理、投資策略及企業支援等方面積極應對。

川普上一任期間，依據1962年《通商擴大法》（Trade Expansion Act）第232條規定，於2018年3月對進口鋼鐵和鋁製品分別徵收25%和10%的關稅，但日本出口到美國的鋼鐵及鋁製品總額不大，當時日本並未積極採取報復措施，之後舉行的第一次美日貿易談判中，雙方聚焦於削減美國出口至日本的肉品及農產品關稅。

然而，近年來美日貿易逆差持續擴大，外界普遍預測川普政府的第二次任期將對日本採取更強硬的態度，將關稅作為對日談判的籌碼，要求日本在汽車及其零組件、農產品和醫藥品等領域做出開放市場等更大的自由化讓步。

一如外界預期，今年川普甫上任，隨即再次提高鋼鐵及鋁製品的關稅至25%，但專家認為這項措施應對日本整體經濟的影響有限。不過，川普於3月26日宣布自4月3日起實施對進口車加徵25%關稅的貿易政策，日本出口到美國的自用小客車關稅由原本的2.5%，調升到27.5%，漲幅超過10倍，而卡車關稅則自25%調升到50%，的確讓日本各界感到驚訝。

汽車及其相關產業一直以來都是日本經濟的重要支柱，而美國也是日本汽車的重要出口國之一。日本自動車工業會統計數據顯示，2024年日本出口約422萬輛汽車，其中約137萬輛、接近三分之一出口到美國。川普加徵關稅的政策可能會顯著提高日本汽車在美國市場的價格，削弱其市場競爭力，進而影響日本汽車的銷售，對日本汽車製造商產生長期負面的影響。

不僅如此，加徵關稅的範圍還將擴及到汽車零組件，包括引擎等，使日本的零配件製造商的處境日益艱難。根據野村總研分析，這些政策可能使日本的汽車產業損失高達1.1兆日圓（約75億美元）。

除了汽車產業，川普政府的關稅政策還擴及到其他行業，例如同樣是日本出口重要品項的半導體、電子產品、機械等產業，川普宣布對等關稅的消息一出，引發投資人信心崩盤，日經指數於3月31日應聲狂跌1,502點，跌幅高達4.05%，也跌破36,000點的心理支撐，回到2024年9月的水準，表示市場對經濟前景感到憂心。

美國時間4月2日川普公布對各國的對等關稅，其中日本被加徵24%，隔週一、4月7日因市場擔憂以中國為首的報復關稅會引發全球貿易戰、經濟衰退，當天暴跌2,644點來到31,136點，是日經史上第三大跌幅。日幣對美元也上漲到1美元兌144日圓的水準，長期利率則降至1.105%。雖然隨著4月7日當晚日本石破首相於第一時間與川普電話會談關稅事宜，4月9日川普總統延緩實施對等關稅後，日經一度大幅反彈回檔，但巿場仍不敢掉以輕心。

根據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估算，若美國對所有進口產品徵收25%的關稅，日本的實質GDP可能會減少0.87%。帝國資料庫統計也指出，受川普關稅政策影響的日本企業約有13,000家，尤其是製造業、進出口業受害最深，此外，約有1萬家以出口至中國，以及約5,500家以出口至北美為主的企業也會受到波及。這些企業可能面臨出口減少、經營成本上升以及市場不確定性加劇等問題。

值得注意的是，美國對墨西哥、加拿大、中國的關稅政策，也會間接影響日本企業與日本經濟。因為有許多日本企業在墨西哥、加拿大投資汽車等相關產業，利用墨西哥、加拿大作為進入北美市場的跳板。今年3月4日起美國對墨西哥、加拿大兩國加徵25%關稅，雖然後來略作修正，若未來該政策不變，則日本企業將被迫進行重大的戰略調整。另外，美國預計在2026年重新審視「美國—墨西哥—加拿大協定」（USMCA），其結果也將對日本企業的美洲供應鏈布局產生深遠的影響。

日前，美國於2月4日、3月4日對中國的產品分別再加徵10%的關稅，4月中再陸續發表對中國加徵高達125%的對等關稅，之後若美國國會進一步廢除與中國永久正常貿易關係（PNTR）、持續提高關稅，對在中國設有生產基地、並向美國出口的日本企業而言，也將產生巨大的衝擊。

在面對這些貿易政策所帶來的不確定性，尤其是對出口導向型的企業而言，關稅政策可能導致其銷售減少、獲利受到嚴重影響，這些因素將使得日本金融機構在評估企業的信貸風險時面臨更大的挑戰。因此金融機構需要建構強韌的風險管理體制，及時調整對不同企業的授信策略，並加強對出口比例高的企業和產業進行風險監控。

此外，川普政府曾對日圓過低的匯率表達不滿，若日後加徵關稅引發美國國內通膨，恐使聯準會（Fed）維持現有利率甚至再度升息，影響日銀的利率政策。這些因素將使日圓可能會在短期內經歷劇烈波動。金融機構也需要對匯率風險進行有效的控制，即加強外匯避險策略，並為企業提供相應的匯率避險產品，協助企業減少因匯率波動所帶來的損失。

在風險急遽升高的市場環境下，金融機構可能必須根據市場變化，適時調整其資產配置策略，將資金從風險較大的股票市場轉向風險較低的固定收益資產，如長期債券等，透過分散風險來保障穩定獲利。據路透社報導，日本投資人於今年2月初的一週之內，已出售1.27兆日圓（約86億美元）的海外股票，轉而購入1.75兆日圓（約120億美元）的海外長期債券，此舉反映出市場對風險的高度敏感。

美國貿易政策前景不明加深市場風險，有專家建議，金融機構及對美出口比例較高的大型企業，應於內部設立「川普對策團隊」，並進行多種情境下的戰略模擬，該團隊即使規模不大，也可以由法務部門等現有人員兼任，必要時可延攬外部專家參與。

日本金融機構也可利用其內部資源及國際網絡，積極向企業提供政策解讀、分析報告、關稅應對策略以及海外市場資訊及投資建議等，協助企業了解當前的貿易環境並制定對策。金融機構還可以與金融科技公司合作，利用IT、人工智能（AI）等新技術，開發風險評估模型，更精確預測關稅等政策對自身可能帶來的影響。同時也可以將該風險評估模型提供給相關往來企業，使企業能據此了解關稅等政策對其獲利及供應鏈等衝擊、提前做出相應調整，客戶若能有更多準備，對金融機構也是進一步的保障。

關稅壁壘可能會促使對美國出口比例高的企業，選擇赴美投資或進行併購（M&A），以減少美國關稅政策對其造成的負面影響。但也有專家持不同看法，隨著全球貿易保護主義抬頭及美國可能會退出IPEF（印太經濟框架），許多專家建議日本政府應深化如RCEP（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CPTPP（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等現有協定，並同步推動更多自由貿易協定。日本企業也應積極強化與上述既有的多邊協定國家、其他歐盟國家及台灣等亞洲國家的企業合作，以確保出口市場的多元化。畢竟美國市場僅占日本出口總量的約20%，大部分出口仍集中於亞洲地區。

對於有意向美國以外國家發展的日本企業可能日益增加，金融機構可提供當地的貿易環境、法規、併購、商業習慣等相關情報的諮詢服務，中長期則可透過與當地夥伴合作或在當地增設辦事處、分行，延攬專業人才，持續為其客戶提供資金調度、跨境支付、法遵諮詢等服務，協助深化日本企業在海外市場的發展、從而實現市場多元化、減少對單一市場的依賴。金融機構也可因此增加諮詢、併購、融資等業務及手續費收入，開創雙贏局面。

川普政府的貿易保護主義政策對全球經濟帶來了重大挑戰，對日本金融機構而言，不僅需要應對企業信貸風險上升和匯率波動的挑戰，還需要積極協助企業應對關稅政策帶來的不確定性。在這樣充滿挑戰的國際情勢環境下，金融機構能否即時掌握正確資訊、深入分析、靈活應對並創新服務，將成為其未來成功的關鍵。（作者旅居日本，深諳金融市場、科技與日本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