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菲特識途老馬 商社重現價值

今年初以來，各國股市受川普關稅的影響上下劇烈震盪，日股也無法倖免，但「股神」華倫‧巴菲特所率領的波克夏‧海瑟威公司，卻於3月中發表將提高日本五大商社（伊藤忠商事、丸紅、三菱商事、三井物産、住友商事）的持股比例，5月的股東大會上進一步表示其持有的五大商社股票「50年都不會賣」，再次推高五大商社股價，也讓日本散戶及機構投資人在局勢不明中宛如吃下定心丸。

巴菲特投資日本五大商社的歷史要從2020年說起，當他領軍的波克夏拋出對日本五大商社各出資5%的重訊，震驚全球投資人。畢竟日本長達30多年不景氣，日股相對於其他新興市場的表現不夠亮眼，更何況是標的不受矚目、容易被忽視的日本商社。

商社是日本商業慣習中的特殊存在，將之視為日本文化的一部分也不為過。商社掌握關鍵民生資源，舉凡穀糧、食品、能源、航運、科技、化學等，扮演互通有無、穩定物價的角色，商社也透過其商業集團跨足各個領域，舉凡金融、製造、航空、汽車、交通、不動產、零售等產業，皆有他們的足跡。有人戲稱商社的事業包山包海，「從泡麵到火箭」都有，可見其業務版圖之廣。

但商社多半隱居幕後、低調內斂，若非是商社主動公開訊息，常人難以知曉商社參與其中，台灣高鐵即是最好的例子。眾所皆知三菱重工、東芝、川崎重工負責台灣高鐵車體及系統的建置，而三菱商事、三井物産、丸紅、住友商事在整個計畫中扮演了穿針引線與分配統合的角色、促成高鐵成功開通之事，卻鮮為人知。

巴菲特團隊洞察日本商社本質、進而投資，使五大商社股價應聲齊漲、帶動整體市場上揚，此舉不僅讓世界重新看見日本，也令投資人重審商社的價值，自此海內外媒體競相報導，逐漸揭開商社的神秘面紗，為低迷已久的資本市場注入活力。

日本商社長期穩健的企業經營理念，在資產運用的觀點上與巴菲特法則不謀而合，兩者都非常重視獲利穩定、長期前景、審慎領導這些特質，而巴菲特能以「優惠價格買進被低估的績優股」，令許多專家再次讚嘆他眼光精準。

多角化經營是日本商社的特色之一，在跨領域中建立多種商業模式，且觸角伸向全球，具備高度國際競爭力，股價通常不太隨景氣起伏，獲利相對穩定。

雖說每家商社都採取多元發展策略，但各有其優勢及強項，例如伊藤忠著重在收益性高的消費者市場，丸紅積極投資食品及農業，三菱商事以能源及公共事業為主軸，並同步推動數位轉型，三井物產的投資組合從農業到創新技術皆具，住友商事則在鐵、石炭資源事業中分散其收益來源。

日本商社的另一個特徵是不過度重視短期效益，腳踏實地的投資、追求長期穩健獲利才是他們的經營之道。這種不因短期因素或一時損失輕易調整長期大方向的穩健經營模式，也比較不易受到突如其來的危機或短期政策的影響，即使處於疫情、戰爭、川普關稅搖擺不定之際，商社依然獲利不減。

過去，日本商社常被詬病過於依賴如石油、礦產等資源事業，但近年來已轉進離岸風力發電等可再生能源領域，也積極發展IT、導入新技術。初期因投資金額龐大、短期表現不盡人意，但這些為了邁向次世代所做的鋪陳，長期來看頗具前瞻性，預估將會為其帶來可觀且穩定的收益，也可同時實現永續經營的長期前景目標。

另一個值得一提的特色是，商社在多角化、國際化過程中，所累積的人脈、情報網等軟實力也不容小覷。商社培養出的優秀人才，是讓商社持續領先其他產業的重要因素。日本人稱在商社工作的人為「商社MAN（商社人）」，一般人對商社人的印象就是聰明開朗、積極進取，根據統計，日本大學畢業生最想進入的公司排行調查，商社一向名列前茅，當然，待遇豐厚也是吸引優秀人才的重要因素之一。商社人在公司有計畫的栽培之下被賦予重任、發揮所長，深耕遍布世界各地的事業、創造長期收益，經營管理人皆是經歷千錘百鍊、脫穎而出的商社人，在他們的帶領之下，商社更進一步擴大業務、穩健成長，這點也與巴菲特「審慎領導」的理念不謀而合。

巴菲特在2020年買進商社股票之時，價格相對便宜，若以2025年的預估配息8億1,200萬美元計算，年收益率高達約5.9%的水準，較銀行存款、國債等安全性資產更有魅力，收入也穩定，對長期投資人而言是優越的投資標的。

近年來日圓兌美元大幅貶值，外界擔心巴菲特的收益被匯率侵蝕，事實上巴菲特的資金來自於發行日圓計價的公司債（SAMURAI債），亦即利用日本近乎零利率的貸款，投資當地收益較高的股票，進行所謂的「利差交易」，成功避開匯率風險、獲取穩定收益。

除了商社本身的特質，東京證交所近年來進行的制度改革，也大幅提高日本資本市場的魅力、加速吸引包括巴菲特等海外資金流入。

東證的強化公司治理制度自今年3月之後正式啟動，不合格的公司必須在1年內改善，否則將強制下市。這些變革可根本改善上市公司的體質，但一方面無疑會增加公司維持上市的成本，體質不良的公司也面臨下市的風險。但就長期觀點而言，卻可達到去蕪存菁的效果，使日本蛻變成為更加吸引海外投資人的市場。更多的投資金額流入將推升公司股價，公司則可利用更多的資金擴張業務、創造更高收益、增加股東配息，如此形成良性的正向循環。

巴菲特的投資舉動往往牽動全球投資人，今年5月他宣告交棒退休，雖震驚市場，但他主張的投資原則卻都實踐在波克夏的投資組合，半個世紀以來為股東帶來穩健的獲利，並被投資人奉為圭臬。臨去秋波，巴菲特宣告對日本商社增加投資與長期持有，使海內外投資人重新評估日本商社的價值，從而挖掘更多具潛力的日本公司，尤其在日圓疲軟之時、相對低股價，或能帶動日本資本市場更上一層樓。（本文作者旅居日本，深諳金融市場、科技與日本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