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美」呼聲中前進的美元霸權

1944年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建立，標誌著美元作為全球儲備貨幣地位的開始。在過去近80年中，美元憑藉其穩定性、流動性和美國的經濟實力，成為全球貿易、投資和儲備的主要貨幣。然而，當前的國際經濟格局已大幅改變，美元的霸權正面臨嚴峻挑戰。

去美元化的呼聲越來越高，各國紛紛嘗試以本幣或其他替代貨幣進行交易結算。區域經濟合作的深化、新興市場的快速崛起，以及數位貨幣技術的發展，更進一步削弱了美元在全球貨幣體系中的壟斷地位。同時，川普即將再次上任的背景，為美元的未來帶來更多不確定性。過去川普執政期間，其經濟政策和外交策略深刻影響了國際經濟格局，這次是否會為美元提供支持，還是加速其挑戰，將是本文討論的核心之一。

在美元長期霸權的背景下，多國已逐漸意識到對單一貨幣過度依賴的風險，並開始以實際行動削弱美元的全球主導地位。例如，沙烏地阿拉伯正考慮接受人民幣作為對中國石油出口的結算貨幣，這一決策不僅影響石油市場，也打擊了美元的能源定價優勢。同時，巴西和中國達成協議，實現雙邊貿易以本幣結算，而肯亞等非洲國家也紛紛嘗試以本國貨幣購買石油，以減少對美元的依賴。此外，金磚國家（BRICS）正在積極研究創建一種新的國際儲備貨幣，計畫以多國資源為基礎構建新的貨幣體系，這無疑對美元構成了嚴重威脅。

東南亞國協（ASEAN）也在推動去美元化的進程。印尼政府呼籲區域內減少對Visa和MasterCard的依賴，並通過以本幣為基礎的支付體系，實現更高的金融自主性。這些行動反映出美元體系侷限正日益突出。

川普再次上任後，其對國際合作與貿易政策的態度將在很大程度上影響這一趨勢。如果他延續過去強調「美國優先」的政策，可能加劇全球對美國經濟單邊主義的反感，進一步推動去美元化。尤其是美國過去對伊朗、俄羅斯等國的經濟制裁，已促使這些國家探索非美元化的替代方案。這種「美元武器化」策略在短期內可能維護美國的利益，但從長遠來看，卻可能導致更多國家逐步遠離美元體系。

美元的韌性與優勢

儘管面臨多重挑戰，美元的國際地位並未顯現出立刻崩潰的跡象。根據國際貨幣基金（IMF）統計，截至2024年第一季度，美元仍占全球儲備貨幣的59%，而在國際貿易結算中，美元的使用比例高達88%。這種壟斷地位不僅來源於美國的經濟實力，更依賴於其金融市場的深度與透明度。美國國債市場提供了全球最安全和最具流動性的投資選擇，這使得美元在危機時刻成為避險資產的不二之選。

此外，歐元和人民幣作為潛在替代者，卻各自面臨著難以克服的內部挑戰。歐元區的結構性問題和政策分歧限制了其國際化進程，而人民幣則受制於中國的資本管制和市場透明度不足，數位貨幣雖在技術上具備創新優勢，但在實際應用中仍面臨監管和信任問題，短期內難以取代美元的全球地位。

川普再次上任後，其經濟政策可能為美元提供新的支撐。他在過去執政期間曾強調大規模基建投資和減稅政策，這些措施有望刺激美國經濟成長並吸引更多國際資本流入美國金融市場。同時，若川普能有效推進能源獨立戰略，美國作為全球最大能源出口國的地位將進一步穩固，這也將間接支持美元的全球地位。

數位貨幣崛起與美元技術化突圍

數位貨幣的興起為全球貨幣體系注入了新的變量。比特幣等去中心化加密貨幣在全球範圍內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而央行數位貨幣（CBDC）的發展則成為國家層面的重要技術競賽。例如，中國已成功推動數位人民幣試點，並在跨境支付領域初見成效。其他國家如歐洲、印度等也積極探索CBDC，以提升支付效率並加強金融監管能力。

然而，美元在這一領域同樣具備潛在的競爭優勢。川普再次上任後，很可能加速推動數位美元的研究與應用，以鞏固美元在數位經濟時代的領導地位。數位美元不僅可以提升跨境支付的效率，還能有效降低交易成本，進一步鞏固美元作為全球儲備貨幣的地位。

儘管如此，數位化轉型也帶來了新的挑戰。首先，數位貨幣的監管框架尚未完全成熟，可能導致市場不穩定。其次，數位貨幣的去中心化特性可能削弱美元作為國家主權貨幣的核心地位，特別是在其他國家同時推進數位貨幣的情況下，美元需要在技術創新與國際合作中找到新的平衡點。

川普政策與全球貨幣新秩序

川普的政策取向將在很大程度上影響美元的未來。如果他能夠在保持美元霸權的同時，尋求與其他國家的合作，這將有助於穩定美元的全球地位。例如，川普可以通過重振國際貿易協定，緩解過去4年來的貿易緊張局勢，並利用美國的經濟優勢建立更加平衡的國際貨幣體系。同時，川普若能積極推動美元支付系統的技術升級，例如整合區塊鏈技術，這將進一步提高美元的競爭力。

然而，如果川普延續其過去的單邊主義路線，可能會加劇美元的國際壓力，甚至促使更多國家探索去美元化的替代方案。特別是在全球地緣政治緊張局勢加劇的情況下，美元作為「金融武器」的頻繁使用可能導致其信任度下降，為其他貨幣或區域經濟體系的崛起提供機會。

因此，川普在未來4年的政策選擇，不僅將影響美元的短期命運，也將深刻塑造全球貨幣體系的長期格局。美國是否能在維護美元核心地位的同時，實現國內經濟成長與國際合作的平衡，將是美元能否繼續主導全球金融的關鍵所在。

美元的霸權地位正面臨多重挑戰，去美元化、數位貨幣崛起及區域經濟合作等趨勢不可忽視。川普的再次上任為美元未來增添了變數，其政策選擇將在很大程度上影響美元在國際金融體系中的地位。儘管美元憑藉其深厚基礎難以短期內被取代，但全球貨幣體系的多元化已成定局，美元能否適應並延續其優勢，將取決於變革與合作的平衡。（本文作者為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