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亞川普風險指數憂喜參半

關稅戰襲來

美國智庫ITIF日前發布「川普風險指數」，亞洲國家泰國排名第一，無獨有偶地，經濟學人智庫（EIU）也曾發表類似報告，亞洲前三分別為中日及越南。由於越、泰皆屬東協經濟大國，東南亞更是前次美中貿易戰的直接受惠者，亦為國銀海外布局重鎮，故不論何者預測準確，可以肯定的是「川普2.0」勢必影響東南亞市場往後發展。

東南亞有望再次漁翁得利

「川普2.0」範圍廣泛，當中最受到矚目的，應當是課徵高關稅、提高貿易壁壘。如果川普的恫嚇成真，雖不至於立即引爆全面性的貿易戰爭，惟過程中不免迫使企業轉移據點。而目前川普揚言高關稅制裁對象，除中國首當其衝以外，跟美國相鄰的墨西哥、加拿大，乃至於金磚集團也因為試圖削弱美元在全球貿易中的主導地位，而被威脅課徵100%的關稅。

然而，東南亞各國至今尚未被川普具體點名，若真能成功閃躲高關稅襲擊，將有望持續承接全球供應鏈分流商機。事實上，台商早因先前的美中貿易角力及COVID-19疫情，配合新南向政策的加持，前進東南亞卡位腳步未曾減緩。此外，我國銀行業向來逐台商而居，這也反映在台灣金融業的國際市場板塊變化，東南亞堪稱近年國銀海外布局重心，像是越南已經躋身國銀海外獲利前五大，整體新南向放款更有望於2024年突破新台幣2,000億元大關。

越菲柬及印尼展望看俏

東南亞經濟展望，若依據亞洲開發銀行的最新預估，2025年整體經濟成長率仍可維持在4.7%的高檔﹝表1﹞。其中如越南、菲律賓、柬埔寨，更分別以6.2%、6.2%、6.0%的高成長率，位居東南亞地區之前3名，此外像是印尼也有5.0%的好成績。除了受惠於供應鏈轉移之外，AI熱潮引爆半導體晶片需求、推升電子商品出口，加上內需消費市場回溫、觀光人潮回流，以及長期人口紅利支撐等有利因素，都是驅動東南亞經濟持續看漲的有利因素。

只不過目前針對東南亞經濟前景的樂觀預期，其實並未把「川普2.0」的可能影響納入考量。從大方向來看，川普若向北京課以超高關稅，促使生產基地自中國遷出，東南亞國家理應有機會再次承接中國移出的產能。但從個別的角度，卻不見得每一個國家都能夠得益於這波產業逃亡潮，甚至部分高度依賴美國市場的國家，反倒有可能被川普盯上，比如各界普遍看好的越南。

越南若成箭靶 經濟成長恐遭痛擊

儘管川普在大選期間並未提及越南，但對美貿易順差全球排名，越南高居全球第四，僅次於中國、墨西哥及歐盟；再者，越南也是東南亞各國中對美出口占比次高者，以27.4%的比率僅次於柬埔寨。實際上，在2017年川普上任之初，越南對美國貿易順差不過約383億美元，但如今暴增近3倍，2024年截至第3季兩國貿易順差已高達900億美元。因此，川普新政府若把經貿政策重心放在降低貿易赤字，多年來享有對美巨額貿易順差的越南，恐怕也會成為川普未來高關稅的箭靶。

確實，越南可說是前次美中角力的最大贏家，由於比鄰中國，吸引包含台商在內的大批跨國企業，將中國生產半成品運到越南，組裝後再輸往美國，以此規避美國對中國的高關稅。也因為嘗到貿易轉移與替代供應鏈的甜頭，越南政府近年來推出一系列的政策鼓勵措施，藉此更積極地吸引外來投資進駐。這正是越南經濟表現近幾年來都能維持在東南亞前段班的主要原因，也讓越南成為台商群聚重鎮，更是台資銀行兵家必爭之地。目前共14家銀行在越南設有62處據點，高居東南亞各國之首，且還有10家國銀仍在苦等越南主管機關核發執照。

但誠如前述，一旦川普關稅大刀揮向越南，是否還能維持超過6%的成長率？即便未加徵關稅，美國若提高非關稅貿易障礙，藉此特別審查越南進口商品來源背景，也會影響外商赴越投資生產之意願。甚至其勞動成本不斷攀升，已讓外資往後是否重押越南產生疑慮，坦白說，廉價且充足的勞動力，本是越南吸引外資的主因之一。惟COVID-19疫情後越南已2次上調最低薪資6%，且預期勞工薪資福利仍會隨著經濟發展水漲船高，未來勢必得對此研議轉型對策。

柬埔寨需留意中國經濟衰退牽連

相較於各方擔憂越南遭「川普2.0」波及，對美出口占比將近40%、位居東南亞各國首位的柬埔寨，卻鮮少被提出討論，這或許跟柬埔寨本身的經貿結構有關。柬埔寨產業最重要的支柱為紡織業，服裝、鞋類製品出口占比過半，諸多國際知名服飾品牌在當地設有產線，成品以歐美市場為大宗。至於美中爭霸焦點的晶片半導體產業，現階段尚非柬埔寨產業主力，儘管柬國嘗試轉型但迎頭趕上仍需時間，是以短期間內應該不會是川普優先處理目標。

再者，川普對人權要求不高，對柬埔寨而言，也許會因為川普重返白宮暫時喘口氣。尤其對照民主黨執政時期，柬埔寨屢屢因為人權議題遭到美國政府指責，甚至對柬埔寨高級官員和參與踐踏人權者實施經濟制裁，川普外交政策若不再以人權、民主為核心，柬埔寨人權紀錄欠佳就不見得會被凸顯出來。

惟柬埔寨經濟，須格外留意是否因中國衰退而遭受池魚之殃，畢竟柬中兩國關係緊密，中國更是柬埔寨外來投資最大來源國，占比超過6成。特別是房地產市場，過去10年來中資大量湧入，推升金邊、西港等地房價飆漲之同時，亦使觀光、博弈蓬勃興盛。但如今中國房地產自身難保，挾鉅資赴柬榮景不再，不但重挫柬國房市，還得苦思爛尾樓如何善後。當地台資銀行也因而連帶遭殃，柬埔寨曾是國銀海外金雞母，2018年到2022年間每年可貢獻新台幣20至30億元獲利；但2023年急轉直下、大幅虧損近19億，2024年到第3季為止還有3.4億元的虧損﹝圖1﹞，尚待外資回流、拉抬房市回溫。

分散風險 菲律賓、印尼成新寵

值此前景晦暗不明之際，雞蛋全放在同一個籃子顯然不是好策略，既有投資應當不至於悉數撤出，但新增部分卻也不見得全押在單一市場。是以已有台商基於風險分散考量，目光逐漸轉向東南亞其他地區，例如菲律賓、印尼。

這兩國經濟近年成長快速，且在內需消費、投資及出口貿易持續擴增的支撐下，未來仍極具發展潛力。譬如菲律賓，除製造出口、基礎建設投資之外，GDP占比超過6成的服務業，更是菲律賓經濟主力；尤其憑藉著龐大的英語人口，不僅每年貢獻300多億美元的海外勞工外匯收入，還連帶發展出電話客服、英語教育等服務輸出產業。至於印尼身為東南亞最大經濟體，幅員廣闊、資源豐沛，特別是擁有鎳、鈷等電池必備礦產，使其在新能源革命浪潮中處於舉足輕重之地位。

再者，菲律賓算是美國的長期盟友，跟中國就南海主權議題更屢爆衝突。印尼雖採中間不結盟態度，但由於資源豐沛與戰略地位關鍵，一直是美中爭相拉攏對象。也許正因如此，川普迄今尚未劍指菲律賓與印尼，因而現階段所觀察到的川普風險指數，這兩國並沒有顯著的曝險。（本文作者為台灣金融研訓院金融研究所首席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