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反DEI 挑起法律與文化衝突

美國總統川普截至4月底，就任短短3個月已經簽署高達140餘項行政命令，其中包含限制多元性、公平性和包容性（DEI）計畫，並從聯邦政府機構、軍事部隊等開始執行。雖然部分利害關係人提起訴訟，另一方面也有部分美國企業、人民對DEI的態度大轉變，甚至縮減預算或調整策略方針，各方皆承擔法律與文化衝突的風險。

這些命令同時要求各政府機構或部門，在法律允許的最大範圍內，終止所有DEI、DEIA（A表示Accessibility，無障礙）及「環境正義」的辦公室和職位；所有「公平行動計畫」、「公平」行動、倡議或方案，乃至於與「公平相關」的贈款或合約，以及針對員工、承包商或受助人的所有DEI或DEIA績效要求，此舉似乎意味著將所有的DEI計畫視為非法。

而涉及禁止DEI計畫的行政命令相當多，其中第14151號行政命令指出，過去幾乎每個聯邦機構都有提交「公平行動計畫」（Equity Action Plans），命令中不僅說明這些DEI計畫滲透聯邦政府的方式，並表明此為龐大的公共浪費，並要求主責機關評估且定期報告前政府的DEI、DEIA及環境正義計畫，與相關政策的營運影響及成本。而第14168號則是強調，由於「性別意識型態」是以不斷變化的自我評估性別認同概念，取代生物學上生理性別類別，造成允許男性可以認同自己是女性而成為女性的錯誤說法，並要求社會所有機構將這種錯誤的說法視為真實；甚至在第14185號認為，與個人生理性別不同的虛假性別認同，無法滿足軍隊的嚴格標準，更破壞領導力及凝聚力，從而削弱軍隊的戰備能力。

所謂的行政命令，是基於美國憲法第2條規定所衍生的總統權力，因此在解釋上，美國總統就有權透過發布命令來實現前面所提到的目的。比起一般法律案的審議程序，行政命令不需經由國會同意就能快速發布，一般緊急情況下，總統會使用行政命令作為應變措施，而且雖然行政命令在位階上低於法律，但對整體社會運作的影響甚大。

值得注意的是，行政命令的使用，需要總統在既有憲法或法律架構下發布，不可以憑空使用的，也無法創造新的法律權力。因此，當行政命令有牴觸法律或憲法時，除了新任總統可以發布新的行政命令來撤銷或修改前任總統的行政命令外，美國國會可以透過立法程序推翻總統已經發布的行政命令，因為法律案經過參議院及眾議院通過後，還需要總統簽署才能生效，若總統否決該法案，參眾兩議院也可以絕對多數的投票來推翻否決，使該法案自動成為正式的法律。

雖然川普政府禁止DEI計畫的對象，是從聯邦政府機構、軍事部隊等開始執行，其中也包括政府承包商的公司，縱然暫時不影響私人企業，卻具有帶頭作用，許多美國企業已經陸續調整既有政策，例如Meta公司早在今年1月就宣布裁撤DEI團隊、中止DEI計畫，不再挑選具有多元性的供應商，而麥當勞也有取消供應商多元化承諾的政策調整；Alphabet公司是聯邦政府的承包商，需要配合行政命令的要求，已取消增加招聘少數族群的目標。不過也有美國企業維持該公司的DEI政策，包括Apple、Costco、Disney等公司股東，都在其股東大會上以高票數投票通過保留原有的DEI政策。

當然，終止DEI計畫的受影響對象，還有受DEI政策補助或補貼發放的機構。美國教育部於2025年2月間向各州教育部門發送通知，要求所屬教育機構取消DEI政策，若沒有做出調整，將面臨聯邦經費補助的削減。其中哈佛大學基於大學自治原則，不僅未禁止校園的反猶太主義，也沒有配合取消DEI政策，而被凍結22億美元聯邦補助款，並停止招收外國留學生，甚至在拒絕聯邦政府所提的要求後，更聲明可能考慮取消免稅地位，目前哈佛大學已經正式提起訴訟；而哥倫比亞大學則是被刪減來自於聯邦政府的4億美元補助款，包括研究經費及其他合約等，使校方大量終止或不續約研究人員的雇用。

此外，川普針對美國高等教育再於2025年4月23日簽署一份《改革認證制度並加強高等教育》的第17529號行政命令，要求美國教育部停止和將DEI納入認證標準的機構合作。對此，教育部長更表示，認證機構設立的宗旨應該要協助學校提升畢業率和就業表現，而不是推行DEI的意識型態。

不可諱言的，川普如此強力的撤銷DEI政策，確實已經引起諸多爭議及挑戰，其中第14151號行政命令已有巴爾的摩聯邦地方法院認為，由於牴觸言論自由原則，不能撤銷政府已經核准與DEI計畫有關的合約，也有馬里蘭州聯邦地方法院發布「暫時禁制令」（Preliminary Injunction），阻止川普廢除DEI計畫。然而，該案上訴至美國聯邦第四巡迴上訴法院後，法官卻表示，若能夠保證DEI禁令的行政命令不會造成歧視，也不違反美國憲法賦予的言論自由，且無法得知DEI禁令可能造成哪些負面影響時，不宜直接禁止該行政命令。

事實上，除了高等教育機構因未遵循行政命令而可能失去聯邦補助，也有非營利組織會面對這個問題，目前芝加哥女性技職協會（CWIT）對DEI禁令的行政命令向聯邦地方法院提起訴訟，並主張行政命令沒有細緻說明DEI計畫的定義和評斷標準，就以強硬的方式全面終止，這不僅會削弱女性參與技術產業的競爭力，也讓CWIT支持女性投入技術產業的資金斷鏈。對此，地方法院法官裁定行政命令的終止條款，可能對CWIT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並發布暫時禁制令，要求美國勞工部暫時不可以凍結或取消CWIT的經費補助，也不得對CWIT依法索取賠償。

而第14185號行政命令，因有跨性別軍人對川普政府提起訴訟，認為沒有任何正當理由將他們逐出軍隊，經審理後，西雅圖聯邦地方法院發布禁制令以阻止政府在訴訟期間辨識並開除跨性別服役人員。雖然川普政府再向第九巡迴上訴法院提出上訴，但被駁回上訴，不過美國聯邦最高法院於2025年4月間做出裁定，撤銷下級法院暫停跨性別軍人禁令生效的命令，表示該行政命令得以繼續執行，也代表部分現役軍人將被要求離開軍隊。

對於第17529號行政命令，已有部分州政府提起訴訟禁止教育部凍結學校資金，包括馬里蘭州聯邦地方法院裁定暫緩執行教育部廢除DEI政策的命令，而華盛頓聯邦地方法院、新罕布什爾州聯邦地方法院等也頒布禁制令。

綜上不難發現，川普簽署的DEI禁令，不僅讓聯邦機構、軍事部隊等撤銷DEI政策，也迫使美國企業對DEI態度的轉變，甚至重新評估保留DEI政策的必要性，並進行預算縮減或策略方針的調整。同時行政命令若受到不同州政府挑戰而提起訴訟，不論是否上訴至聯邦最高法院、裁定廢止或執行行政命令等，都使各方承擔不同程度的法律風險、文化衝突風險。（本文作者為財經時事議題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