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地理而是地緣政治

國與國最遠的距離

面對來勢洶洶的川普2.0，中國在2024年12月邀請前行政院長劉兆玄等人舉辦「兩岸企業家峰會年會」，企圖拉攏台商到中國投資，重建中國紅色供應鏈。但這有辦法扭轉美中貿易戰以來，中國經濟下滑的頹勢嗎？恐怕也不樂觀。國人要如何趨吉避凶呢？

川普當選後，先是宣布由對中強硬派的參議員盧比歐（Marco Rubio）擔任國務卿。他在2024年9月發表《2025中國製造與未來的美國產業》（Made in China and the Future of American Industry）報告，主張美國必須有積極的反制作為。隨後川普更宣布將對墨西哥與加拿大進口貨品徵收25%的關稅，對中國在目前的架構下額外再加徵10%。在在顯示川普對紅色供應鏈堅壁清野的決心。

兩黨難得共識

從2018年開始，川普對中國進口產品的關稅進行數波的調高，整體平均稅率從4%調高到19.3%，所涵蓋的貨品也高達66.4%。在此同時，中國也對美國貨品展開報復。中國對美國貨的關稅稅率也從8%，陸續調高到21%，所涵蓋的貨品也高達58.3%。拜登上台後，基本上「川規拜隨」，維持川普任內的對中關稅政策。但隨著美中競爭不斷升高，拜登在2024年9月以301法案為基礎加碼對中國關稅，對電動汽車、電動汽車電池、電池零部件、呼吸器和口罩、注射器和針頭、船到岸龍門起重機、太陽能電池板電池和模組、鋼鐵和鋁製品以及某些關鍵礦物課徵25%至100%不等的關稅，現在川普要在此基礎上再加徵10%。

這幾年貿易戰下來，從中國出口到美國的貨品減少了，但各國間的貿易也產生微妙變化。例如，雖然墨西哥取代中國成為美國的最大進口國，但從中國出口原料半成品到墨西哥加工，再輸往美國卻大幅增加。甚至有航空公司還開辦從深圳到墨西哥的直飛航班，以服務將生產線轉移到墨西哥的商人。為了避免這種「洗產地」的情形繼續發生，日前川普表示將對墨西哥與加拿大進口貨品徵收25%的關稅，對中國在目前的架構下額外再加徵10%。事實上，越南、印度與泰國也有類似情形，這幾年輸往美國的貨品大增，但同樣從中國進口也大增。這些可能都是下一波的名單。

對紅色供應鏈堅壁清野

這次川普重返白宮，兩國的「地緣政治距離」（Geopolitical Distance）將更形拉遠，可預期地緣政治風險將再次升高。之前有人認為，被美國課徵高關稅的國家，將以貨幣貶值的方式，來維持其出口競爭力，因此造成許多國家對美元出現劇貶的情形。雖然匯率貶值可以短期減輕這些國家出口商的壓力，但終非長久之計。更何況之前川普也曾揚言，各國若操縱壓低匯率，他將對其提高進口關稅。因為川普認為，許多國家操縱匯率就是一種補貼，對美國工人形成不公平競爭，偷走美國人的工作，因此他要對這些國家特別提高關稅。在此情形下，既要紅色供應鏈，又要美國市場，想要取巧左右逢源的機會越來越小。

過去兩國之間的經貿等交流，兩國之間的「地理距離」往往是重要的決定因素，距離越近越有利於兩國的互動。然而目前趨勢卻是，在選擇投資標的與經貿對象時，「地緣政治距離」的考量重於「地理距離」的考量。根據國際貨幣基金（IMF）的報告顯示，從歐巴馬時代開始，美中兩國的地緣政治距離就不斷上升，這也說明為什麼拜登上台後繼續遵循川普對中國的關稅政策。那什麼是「地緣政治距離」？目前常用的指標是兩國在聯合國表決時的分歧程度，每次投票都相左時，地緣政治距離最大；反之每次投票都相同時，地緣政治距離最小。

企業趨吉避凶 紅色供應鏈難重建

過去常誤以為地緣政治風險只發生在爆發戰爭的地方，但在今天由於許多國家把經濟或金融當作武器，作為制裁敵對方的工具。除了使用報復性關稅外，還可能限制相關貨品的貿易或投資。甚至各國基於地緣政治的考量，所頒布相關的經濟或金融管制措施，各企業在法遵上若有缺失，往往也會遭受重大處罰。各國政府突然宣布各種制裁措施，或是貿易政策突然改變，除了改變投資環境，也將衝擊金融業務。各國政府因為地緣政治考量下實施金融制裁時，銀行因為疏失為被制裁者提供金融服務，除了被罰外，也將有信譽上的損失。

企業的經營者皆希望有一個安全穩定的環境，因為較高的地緣政治風險會影響人們居住、旅遊或投資經商的意願，進而影響股市表現，也是影響資金流向的重要因素，這也是張忠謀多次感嘆全球化已死的原因。但事實上地緣政治的風險在人類的歷史上起起伏伏，有高有低，但從未消失過。雖然地緣政治風險不是由企業造成，企業也無力扭轉此結構性問題。但企業必須主動管理地緣政治風險，如此才能趨吉避凶，或降低地緣政治衝突瞬息萬變的衝擊。（本文作者為台灣金融研訓院金融穩定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