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貿易戰綜合座談 關稅戰無助於解決貿易赤字！

美中貿易戰牽動台灣金融業布局，業者必須嚴正看待貿易戰對台灣長期的影響，尤其是台灣接單、中國生產、外銷美國的三角貿易和供應鏈架構，勢必有所調整，未來也會牽動到台灣金融業對放款的態度，台商走向必將列為觀察重點。

近半年來，美中貿易戰不斷有新進展，台商開始出現回流、中國大陸經濟情勢內外承壓，更牽動台灣金融業的經營布局，台灣金融研訓院為更深入延伸研究，吸取多方專家觀點，特於6月14日舉辦「中國大陸經濟金融情勢綜合座談交流」閉門會談。

這場會談由台灣金融研訓院院長黃崇哲主持，主講人為紐約市立大學經濟系教授、身兼世界銀行特約顧問及全球台灣研究中心顧問周鉅原，與談貴賓包括：台經院副研究員盧俊偉與中經院副研究員吳明澤，以及台灣金融研訓院金融研究所副研究員謝順峰。

會中深入探討四大議題，包括：「貿易戰下台灣的機會與挑戰?」、「美中貿易戰下中國大陸內部金融風險探討」、「中國大陸經濟發展與金融市場之可能困境與風險」、「台灣金融業在當前（美中競爭）局勢下之可能商機與風險」，當天與會者討論熱烈，以下為精彩內容摘要：

台灣金融研訓院院長黃崇哲開場即表示，今年1月，金融研訓院舉辦「貿易戰之國際經濟新局與台灣因應策略」研討會，當時周鉅原教授帶來許多在美國華盛頓的第一手觀察，由於川普的美國關稅政策比歷任總統更靈活，期許透過這次閉門會談的交流，讓金融研訓院吸收更多能量，以期讓後續相關研究步驟更扎實，提供各界人士參考。

貿易戰導致美中兩敗俱傷

周鉅原指出，美國總統川普上任後，隨即退出跨太平洋夥伴協定（TPP），這是他送給中國最大的禮物。

「我們心知肚明，『項莊舞劍，志在沛公』，關稅戰爭無助於解決貿易赤字。」周鉅原認為，包括工業生產技術、智慧財產權保障，還有強制性技術轉移，以及中國對WTO的承諾履行程度，歷任美國總統對這些結構性問題可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因此外界能理解，甚至贊同川普的做法。

周鉅原從數據指出，比較美、中兩國的關稅壁壘，但「美國仍比中國開放」，2018年美國對中國課平均12.4％關稅，中國對美國卻課將近20%。今年4月15日，美國公布最新第三批關稅加徵排除產品清單，卻又立即在5月初宣布加徵2,000億美元的中國進口品關稅，全面升至25%，周鉅原綜合解讀，從GDP、進出口等量化指標來看，短期內是「兩敗俱傷」。

台灣受惠於轉單效應

周鉅原分析，川普在宣布2,000億美元的中國商品徵收25%的關稅政策後，隨即責成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再計劃對3,000億美元的中國商品徵收關稅。由於這份清單，幾乎覆蓋所有中國輸美的商品，將嚴重打擊民生消費用品，包括手機、筆記型電腦、玩具、遊戲機、電視、服飾和鞋類的競爭力，引起產業界一片譁然。

由於美國行政程序所需，USTR必須在6月下旬舉辦「301條款」貿易法案聽證會，聽取美國零售商、製造商和其他企業的相關證詞。周鉅原表示，包括沃爾瑪和各大玩具、家電產業等，由於業者哀嚎「災情慘重」，屆時應會排除一些產品，但仍要看川普最後如何拍板。

中國則已決定對美國啟動第三輪報復。「我個人認為，假定這場貿易戰爭可以解決結構性和制度性問題，打下去長期還是會有正面發展，但要看兩個領導人──川普和習近平的造化，看他們如何達成協議。」

周鉅原觀察，中國有強硬派跟溫和派，但美國兩黨領袖對中國加徵關稅的看法卻相當一致，因此川普是受到支持的。他重申今年初研討會的看法，美國對台灣、南韓及東南亞貿易進口增加，轉單效應明顯，台灣因與中國對美貿易出口的產品重疊比例相當高，因此受惠。

他也提醒，必須嚴正看待貿易戰對台灣長期的影響，目前台灣將近6成出口是中間財，短期內即使有轉單效應，但台灣接單、中國大陸生產、外銷美國的三角貿易和供應鏈架構，勢必要調整。

「稀土」制裁策略恐難成功

至於外界盛傳，中國大陸持有的巨額美國公債可能成為美方戰略弱點，周鉅原持相反觀點，他表示，世界上前六大中央銀行彼此都有密切聯繫，「一定會出手承接，日本央行高層就表態過。」因此中國若這麼做，反而會造成自身外匯資產損失。

周鉅原強調，根據資策會報告，資訊類產品目前在國內生產只有5%，這樣的生產方式勢必要調整。另一方面，台灣也必須取回在經濟上的角色，「CPTPP（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is a must for Taiwan，我個人認為必需，但重點是怎樣去做。」

特別的是，習近平日前視察稀土產業，被外界認為是制裁美國的重要貿易武器，周鉅原甚至還去找材料力學專家請益，但結論是「應該不會成功」。

理由有二：第一，2010年中國與日本在釣魚台引發衝突，當時中國就以「稀土」制裁過日本，時任美國總統歐巴馬就曾表示：「Wake up call」（這是警訊），這些年來，他相信美國已有所準備。第二，97%的稀土都可以回收再利用，因此對美即使有威脅，但對科技產業來說，並不會有致命打擊，只是成本將提高。

中國中小型銀行經營風險仍高

謝順峰則從包商銀行5月24日被政府接管為例，提出美中貿易戰下的中國大陸內部金融風險探討，他認為，接下來可密切觀察兩個時間點，包括6月17日開始的美國「301條款」公聽會，以及6月28、29日川普及習近平在G20會議後的協商進度。貿易戰對中國經濟固然是直接影響出口，心理層面的衝擊更不可忽略。如投資與消費意願，以及提高了市場對中國大陸經濟發展前景的疑慮。

謝順峰表示，包商銀行接管事件發生後，中國人民銀行、銀保監會、證監會雖強調只是個案，目前中小型銀行流動性充足，但地方性質的城商行與農商行，由於受限業務及地緣條件等限制，經營風險仍然偏高，必須拉高層級觀察，留意美中貿易衝突加劇對中國實體經濟趨緩，及消費投資信心的衝擊與連鎖反應，金融業者更要留心並追蹤中國相關曝險部位或交易對手風險。

吳明澤則指出，「結構性問題在高經濟成長時被掩蓋，經濟下滑就浮現。」中國大陸產能過剩、債務違約風險逐漸發酵，因此包括「定向降準」、中國版本的NDF（允許外匯遠期差額交割），都看到中國開始採取有別於西方的財政手段。然而，最重要的是，中國大陸債務有6成以上資金由銀行提供，因此若發生大量違約，對銀行業衝擊很大。銀行融資屬中短期資金，卻大舉對地方政府的公共工程放款，若這樣的「錯配」制度不改，很難徹底根除風險。

「我對銀行的看法是稍微悲觀。」吳明澤進一步指出，即使政府一直抑制中國房地產泡沫化，然而一旦鬆懈，債務又會快速上升，若房價崩跌，人民還不起貸款，債務風險環環相扣。換句話說，從地方政府債、企業債到家庭債務，連鎖效應一旦隨著實體經濟下滑發生，銀行無疑是最大受害者。

他也提醒，即使不致發生系統性危機，但農商行、城商行等地方銀行由於財報較不透明，問題仍不可輕忽，當中國GDP成長快速下滑，就會致使問題加劇，「局部、區域性的小規模危機仍可能發生，我特別擔心供應鏈引發的連鎖心理效應，若有一家倒閉，其他也會受影響。」

盧俊偉與吳明澤意見一致，認為貿易戰下，目前中國大陸經濟的確是朝不利方向發展，除非更進一步做開放跟改革，「過去中國經濟成長增速，金融放貸餘額同步大幅攀升，企業也必須透過獲利償付高額利息，所以我們並不看好接下來的實體經濟。」

盧俊偉分析，過去驅動中國大陸經濟成長的原因並非生產力，而是投資，在人口紅利遞減情況下，只能透過貨幣寬鬆、放寬地方債帶動，但邊際效益正在遞減，國際貨幣基金（IMF）估算過，未來要再投3倍的錢，才能達到一樣的效果。」

對於台灣金融業在當前美中競爭局勢下的因應對策，盧俊偉則指出，未來趨勢是台灣金融業會對放款更謹慎，必須將台商走向列為觀察重點，「台商走到東南亞做產業鏈的布局轉移，金融業自然就會往那邊去，也是商機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