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
香港銀行業對「灣區經濟」表樂觀 周邊城市盼與香港相輔相成
香港在「粵港澳大灣區」計劃中,未來前景如何備受各界關注。但香港銀行業者尚對此保持信心,認為香港「一國兩制」只要繼續保持,其國際金融地位是難以動搖的,且可能吸納更多來自中國的高端客戶,進行國際化投資活動。香港後續演變值得觀察期待。
中國大陸銳意發展「粵港澳大灣區」,計劃將香港、澳門、廣州、深圳,以及多個周邊重點城市,形成「灣區經濟」發展,目標是成為中國經濟成長的新引擎。粵港澳大灣區劍指成為全球第4大灣區經濟體,預計2035年全面建成,緊隨前三位東京灣區、紐約灣區和舊金山灣區。這個灣區成功與否,到底對全球有何影響?香港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又會否轉變?
粵港澳大灣區強調「一二三四」,即「一個國家、兩種制度、三個關稅區、四個核心城市」,即香港、澳門、廣州、深圳作為核心,再加上珠海、佛山、惠州、東莞、中山、江門、肇慶等周邊城市,形成2個特別行政區,加上9個大陸城市的「9+2」城市群。
灣區計劃想要聚集完整產業供應鏈
滙豐銀行是香港三大發鈔銀行之一,而且是中國大陸最大的國際銀行,早前滙豐亦表明大灣區已成為公司的優先市場。香港上海滙豐銀行有限公司亞太區顧問梁兆基接受訪問時指出,中國已是全球第2大經濟體,經濟發展到另一階段,需要一個灣區作為支撐,就如美國和日本一樣。他表示:「每一個大型經濟體,在金融中心及製造業,都有一個灣區進行分工和生產,因為需要聚集人才和設施,形成一個供應鏈。」中國提出的大灣區,是區域內要有大量人才、自由流動,大城市間各有分工,各有專業範疇,人流、物流及資金流流通,形成一個龐大的市場。
「珠三角地區」一直是中國的生產基地,廣東省與香港形成「前店後廠」,在80年代台商也在廣東設廠,形成「台灣接單、大陸生產」模式。未來的大灣區發展,與以往又有何不同呢?
梁兆基表示,中國過往是世界工廠,進行「密集生產」,現時轉型至細緻的「技術生產」;過往靠出口推動經濟,現時加上內需推動;以往珠三角模式是中國生產後「向國際銷售」,未來灣區會是建立渠道讓外來企業「向中國銷售」,是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他以中國每年網購「雙11光棍節」為例,指出其總額超越不少國家,證明中國的內需市場十分龐大,而大灣區是一個對外開放的試點。
他預期,大灣區會融合一套標準,例如在稅務安排、企業開業要求、銀行開戶程序等,在大灣區內完全一致,讓外來企業更便捷地在灣區發展,而這套「發展模式」日後將會成為中國其他地區對外開放的借鏡。
根據大灣區規劃文件,整個大灣區總面積5.6萬平方公里,2017年底總人口約7,000萬,相等於中國總人口的5%,國內生產總值達1.6萬億美元,是中國國內生產總值的12%。梁指出,大灣區的經濟規模媲美南韓及澳洲,人口相當於整個英國,市場十分龐大,更可以透過大灣區支持全國發展,形成亞太區另一個龐大的消費市場,帶動周邊地區的繁榮。
國際金融平台讓中國與境外投資者對接
大灣區成功與否,除了物流和人流,資金流亦是一大關鍵。有別於世界前三大灣區,以單一城市為發展,粵港澳大灣區將有4個核心城市。
大灣區綱要提到,在金融領域方面,香港引領帶動作用,但與此同時,廣州將會建設區域性私募股權交易市場,深圳則依規發展,以深圳證券交易所為核心的資本市場,澳門打造中國—葡語國家金融服務平台,四地各有金融發展,這又會否削弱香港金融中心的地位呢?
梁兆基指出,香港與其他大灣區城市的金融發展是相輔相成,而非「搶生意」。他以「港式菠蘿包」作為例子,「香港是一間麵包店,服務的只是一幢大樓,每天只賣百多個菠蘿包,但現時中國經濟由一幢大樓,變成一座村落,甚至一個區域,但香港仍然是只有4、5個員工的麵包店,如何供應整個區域?所以需要像連鎖店一樣,拓展分店幫忙去賣菠蘿包。但如何保存菠蘿包、如何運送菠蘿包等,研發過程仍在香港。」他以過往經驗舉例,當金融市場越做越大,而香港人口未有大規模增加,難以服務整個中國市場,部份工序會分工至其他大陸城市,過往不少金融機構的後勤部門都遷往大陸,現時亦不見得有其他城市能跟香港競爭。
他又提出另一觀點,即使香港扶植大灣區其他城市發展金融市場,也可得益。因為當其他城市金融市場變得蓬勃時,該區的投資者亦會透過香港尋找國際金融市場的投資產品,香港金融市場亦有更多生意。
香港一直是全球離岸人民幣業務樞紐,例如「深港通」讓國際和大陸投資者通過香港和深圳交易所交易對方市場的證券,「債券通」則讓大陸與香港債券市場互聯互通。在未來大灣區的發展中,金融業者有什麼新的商機?
梁兆基表示,除了證券、債券外,未來還有基金、保險等的金融產品,可以用這種「互聯互通」的方式,將中國和境外投資者對接。
未來大灣區金融產品的銷售對象,亦預料將會進一步擴大。大陸過往曾推出「合格境內機構投資者」(QDII)、「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QFII)及「人民幣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RQFII),在大陸監管當局批准下,容許境內及境外金融機構,以指定額度投資對方的基金及股票等產品,促進大陸資金與國際市場雙向流動。此類計劃都只限「機構投資者」參與。
梁預計,大灣區金融產品方向,未來會推廣至「專業投資者」買賣,再下一步則是「私人銀行高端客戶」零售層面參與。他亦提及,現時大陸境內有資金出境限制,相信日後大灣區亦會有政策配合,方便投資者在大陸賺錢後,更容易運回本國。
被問及高端客戶對香港納入大灣區的看法,梁指出,香港在一國兩制下,金融中心的地位和優勢仍然存在,對於高端客戶而言,大灣區是多了一個渠道和金融產品投資中國市場,「可能反而多了一些內地高端客戶,更容易便捷地在大灣區政策下,利用香港,等同外地的高端客戶做國際化的投資。」
香港資金池不易看出受政治動盪影響
大灣區以兩個關鍵年份為目標,分別是2022年框架完成,2035年全面建成,不少基建均以此制定發展時間表,大灣區金融政策又何時落實呢?梁兆基指出,金融政策需要多方面配合,難以制定時間表,「基金產品和個人投資一直有商談,但兩地法規和金融標準不相同,牽涉大量居民,例如消費者投訴及消費者教育,都需要時間處理。例如買了香港的產品但不熟悉,消費者有何權利呢?這都需要有共識。」他提出,外圍環境亦是影響因素之一,例如金融市場動盪,像發生國際金融危機時,未必是推出新金融政策的時機。
大灣區發展似乎對銀行業界商機處處,但在香港亦存在不少反對聲音,因為大灣區意味著大陸與香港、澳門進一步融合。在美中貿易戰烽煙四起時,美國曾有報告向國會提出,應該重新評估是否繼續將香港與中國大陸視為兩個獨立關稅區,有意見擔心,香港會成為大國博弈間的犧牲品。
梁兆基坦言,香港作為中國的一部份,在大國競爭下一定會受到牽連,但他認為只要堅持「一國兩制」,就不擔心影響香港地位。他解釋,香港「兩制」的客觀條件的確存在,例如在法制方面,香港奉行普通法,與大陸的大陸法不同;而金融系統,香港亦有獨立貨幣政策,「香港制度是國際承認,我們在全球國際機構如WTO(世界貿易組織)、《美國-香港政策法》,都承認香港是一個獨立司法管轄區」,無論如何爭拗,當事件放到國際法庭,其他國家和國際機構,都不能將這些條件視而不見。他笑言,美國總統川普什麼也能說出口,但不代表他說了算,不過中國和香港的制度如何融合,仍需看客觀事實。
在外,美中貿易戰戰火不斷;在內,香港因為《逃犯條例》引致連串的示威,激烈的警民衝突,甚至觸發香港民眾質疑回歸後香港政府的政策。這些事件會否令投資者覺得香港政局不穩,甚至影響大灣區發展?梁兆基認為,這些事件在金融層面扯不上關係,看不到有太大影響,相反2008年環球金融風暴等事件,才對香港金融市場造成真正的動盪。
不過,路透社報導引述消息人士指出,新加坡金融管理局曾要求當地財富管理機構,不要因為現時香港政治動盪,而制定營銷方案,吸引客戶由香港轉移資產到新加坡。消息傳出後,市場開始擔憂香港高端客戶,是否打算將資金撤離香港。梁兆基表示,每天都有很多資金在香港進出,如果說資金移動,應看香港整體資金池,但截至現時為止,香港銀行體系總結餘規模未見縮小。
他亦認為,香港現時問題不是融合引起,而是政策落實的問題,他以大陸客自由行買奶粉為例,「香港從來沒拒絕其他人來旅遊購物,問題是太多人來買同一種產品,買到本地人買不到,奶粉也被人買光了,自然會造成反感。這不是融合問題,而是政策如何理順人流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