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

中國信託商銀國際化程度高 標準接軌國際 但需保持競爭力

採訪、撰文:徐萱蒂

五大國銀獲選系統性重要銀行(D-SIBs)是榮譽,但隨之而來的是更重的責任。身為D-SIBs銀行之一的中國信託商業銀行副董事長利明献認為,台灣國情與他國不同,銀行本身層次不分明,業務無甚差異化,應保有國銀自律性規劃資本的彈性,且與國際接軌時應採漸進式,而不是比國際標準更嚴。



影《蜘蛛人》裡班叔叔死前所說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不只是讓彼得•帕克決定戴上面具化身為蜘蛛人的關鍵轉捩點,更已成為大家耳熟能詳的金句,而獲選為台灣五大「系統性重要銀行」(D-SIBs)的銀行更已成為這句話最佳的體現,被賦予了「大到不能倒」的榮譽,但也被要求比其他銀行增提2%的緩衝資本、2%(有彈性)的內部資本。


「D-SIBs的篩選標準,包括資產規模、業務複雜程度、關聯性、可替代性等四大面向,中國信託獲選是預料之中,沒有特別欣喜。」利明献坦言獲選心情。


大銀行肩負維持市場秩序責任


在探討到底該不該增提4%資本之前,中國信託商業銀行副董事長利明献首先回顧到「系統性銀行」的形成背景:2008年發生了金融海嘯,美國許多大銀行,大家沒想過會倒的,居然因為賣太多複雜的衍生性金融商品而倒了,全球金融市場信用緊縮及金融體系流動性嚴重不足,最後演變為全球性金融危機,並引發1930年代以來最嚴重的經濟大衰退。


也因如此,各國政府才發現金融市場的穩定對全球產業、經濟發展的影響如此之大,許多銀行已達到「大到不能倒」的地步,所以「這是系統性銀行的監管初衷,我們能理解、支持主管機關的理念。」


利明献表示,大銀行確實是有其社會責任,要盡力維持市場秩序,但每一個國家國情不同,許多國家的銀行差異化是自然成形,像新加坡就只有3家獨大,美國有五大銀行、幾百家社區銀行,日本、大陸也有銀行分級管理,像大陸就有國有銀行、股份制銀行、城商行、農商行、外資銀行等,但台灣並不是,8家公股銀行市占就達50%,五大系統性重要銀行市占不到40%,大家可經營的業務90%一樣,差異化管理拉高五大系統性重要銀行的資本要求,就會造成不公平競爭。


國際接軌應循序漸進


利明献建議,國際接軌應該漸進,而不是比國際標準還嚴。依據巴塞爾銀行監理委員會(BCBS)提出,全球系統性重要銀行(G-SIBs)自2016年開始增提1%至3.5%的緩衝資本,實務上也沒有銀行適用3.5%,最多只加2.5%。此外,鄰近的日本、香港、新加坡、南韓,也都只加0.5%到2.5%,不懂我國為何要多加2%,加到4%?


利明献分析,比較巴塞爾對G-SIBs加計1%至3.5%的緩衝資本,我國對D-SIBs共加計4%的額外資本要求,明顯高於對G-SIBs的要求標準,不利我國銀行業者與其他國際銀行競爭。


檢視我國銀行業者近3年年平均資產報酬率,差不多落於0.5%到0.7%間,遠不如被指定為G-SIBs的國際大型金融機構(如:花旗為0.87%、JP Morgan為1.18%),但卻須符合較高的資本適足率,如此恐不利於我國銀行業者的國際競爭力。


其次,若從2017年全球前200大銀行的平均權益成本為9.7%來看,近3年國內銀行業者平均淨值報酬率仍不到9.5%,顯示經營壓力不輕,若再要求更高的資本計提,恐壓縮業者的業務拓展能力與經營彈性。


若以資產規模計算,2018年我國前四大銀行的市占率僅37%,相較於南韓、香港和新加坡前四大銀行約占50%至60%,我國金融體系較無「大到不能倒」的問題。利明献指出,我國5家系統性重要銀行與亞洲其他國家相比,規模甚至比其他國家「非」系統性重要銀行還小,若再加上資本計提要求比我國低,在打亞洲盃時該怎麼競爭?


溝通應雙向 銀行可自律性提資本計劃


利明献認為,主管機關與業者應達到雙向溝通。業者能了解,站在主管機關的立場,會希望業者的資本充足、風控機制完整,讓市場穩健發展,但對銀行業者來說,每天所想是業務去哪發展?股東報酬怎麼增加?怎樣可多發點股利、業績成長率怎麼高一點,希望在公司治理、內控內稽、資本適足率妥善管理下,讓資本的運用能達到最高槓桿化,才能拉高股東權益報酬率(ROE)、資產報酬率(ROA)。


主管機關可能認為拉高4%的資本對業者來說不難。但利明献表示,其實資本增提2%牽一髮動全身,因為銀行在發展業務時,就要去評估整個資本結構的變化、業務要成長多少、風險性資產占比多少、是不是要增資、ROE要13%到15%才能符合資本報酬率需求等等,有時一評估下來,就會裹足不前,多增提2%,就要多準備資本,而且還要以成本最高的普通股來增,這樣一來,分配的股利就會變少,為了要對股東負責,所以必須錙銖必較。


「海外發展時,例如去越南、日本、中國等,我們是要跟當地大、中、小型銀行,還有台灣非D-SIBs銀行競爭,當我們評估報酬率只有8%,但我卻要投入12%時,就必須放棄,不公平競爭的基礎下,久而久之競爭力就弱了,業務規模當然也做不大。」


利明献表示,台灣目前利差只有1.2%,海外可達3到4%,所以一定要向海外發展,當銀行在海外發展時,除了受到台灣監管,也會受到當地監管,已有多重監管,而且不只有形的資本要求,還有許多無形資本的要求,像是環保、社會責任等,銀行本來就會從風險、資本報酬、業務發展等去做最佳組合,內部資本的2%要求,可以用自律性提計劃的方式、定期給主管機關檢視,不要硬性規定,「不應該把業者選擇資本結構最適安排的權利取消。」


利明献進一步拋出一個問題:具有重要性的系統銀行不能倒,其他銀行難道可以倒嗎?事實上,台灣過去的經驗來看,應該是「所有銀行都不能倒」。內部管理資本增加2%的要求是可以提出,但不該是加在體質好、風控好的系統性風險銀行,而是要看各銀行風險承擔力去區分。由於台灣的銀行同質性高,規模差不多,若是資本計提加強只針對系統性重要銀行,而其他銀行沒有,會產生不公平競爭,未來成本會變得比較高。


棍子蘿蔔並行 做大市場規模


利明献指出,金融海嘯後許多外銀撤出亞洲市場,對國銀來說是很好的搶占商機,但想要發展海外市場,總行實力要強,不然海外發展不大。像許多總行不強的美、加、日、歐銀都慢慢撤回本土,只有花旗、HSBC、渣打還在,唯有資本適足率佳、籌資力強、有吸引國際化人才及本地人才能力、中後台系統要跟上、資源調度力強的銀行才有辦法發展海外。


利明献指出,中國信託是台灣最國際化的銀行,與國銀相比有優勢,但若在國內發展,既定的大環境就是這樣,利差1.2%、39家銀行在競爭、整體經濟成長率2%,有一定的侷限性,所以中信在保住領先地位的同時,也不能放棄海外。但到了海外,想要做大,最後還是要跟全球一流的銀行、當地銀行競爭,這時要思考的是,我們的人才夠嗎?中後台資源跟得上嗎?要面對的是多層面的競爭。


因此,利明献建議,對於D-SIBs要有棍子,也要有蘿蔔。「這就像對待『長子』一樣,要扛的責任大、分的田也要大才公平。」他建議,一是可適當讓D-SIBs在國際拓點及金融科技等新業務的申請上,給予「綠色通道」,業務申請採較寬鬆的通關。二是以不動產貸款為例,D-SIBs已要增提2%的緩衝資本,建議可取消不動產貸款備抵呆帳提存率1.5%的規定,回歸1%的備抵呆帳提存率,在提高風險承擔能力的同時,能爭取經營更多業務。